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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1章 米糖 “哎呀,這是大梁的男人都死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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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守是南吳江州王楊憲的同母弟,楊憲以庶子之身得了王爵,江州上下得用者不到半數,自然要扶植自己的親信,楊守是他同母親弟,此次北伐安覆兩州楊憲將被兩王造反一事牽累的南吳名將齊節從死牢中撈出,任為後軍校尉,不過是想他輔佐楊守。

楊守顫抖著跪在地上,一雙眼小心看著那把不知道喝了多少血的長刀:

“不、不留行都在元帥帳中。”

女子點了點頭,令人記下來。

過了片刻,楊守小心問道:

“行、行事總該有個名、號,這位將軍……”

齊節上身被縛站在一側,冷笑道:

“定遠軍女將我等見過一個小衛將軍,可沒這位將軍的風采,我觀您帶兵老辣,好使奇招,只怕是小衛將軍的上風,人稱藍眼狼王的承影將軍吧?”

坐在馬上的女人輕輕一笑:“藍眼狼王總該有雙藍眼,聽聞齊家世代鎮守淮水,與大梁幾位名將都打得難舍難分,沒想到竟然就是這等沒眼之人。”

說完,她擡手將頭上鐵盔解下:

“聽聞貴國大軍叩境,我這好戰之人自然要來湊個熱鬧,也難為你們楊家派了那許多不留行的鳥北上,到現在竟連我什麽模樣都不知。”

旁邊定遠軍年輕的兵士偷笑起來,刀槍收起,這些在戰場上冷酷無情的甲衣騎士們都有年輕的面龐。

跪都跪不住了,楊守癱在地上死死地看著馬上的女子:

“你、你是梁國的定遠公?不、不過十幾日,你怎會帶兵到此?!”

單騎獨行了數日的衛薔笑著道:“你們南吳的國主也好,各地王爺也好,都愛惜自己的命,所到之處前呼後擁,沒有幾千護衛是不肯動的,我不一樣,一個人南下,也能用的了覆州的兵。”

楊守只算粗通軍事,掌兵多年的齊節卻深知其中門道,驚詫地瞪大了眼。

所謂將領就是兵主,靠兵打仗也靠兵吃糧,將領屬君主,兵,卻是將領的所有之物,君主即使到了將領所轄之處,也是靠著將領征戰,怎會有這般直接能帶兵出征的?

是的,在南吳君臣眼中,侵吞著大梁疆域的衛氏女儼然可被看作一國之主,盡管這國的名字他們並不知曉,可如果她與梁帝同來書函,必是先看她的。

齊節勉強鎮定心神,看向坐在馬上的女人:“我等北上不過十日國公大人就能趕到,早知貴國薛節度使與國公大人這般情深……”

他話還未說完,已經被人一腳踹到了地上。

“都是個階下囚了還這般猖狂,非要啃口屎才盡興?!”發絲半百的婦人怒瞪著被她踹倒的俘虜又冷笑一聲,“本將年紀大些,見識也多些,見過一種人生得一身賤骨,非要搔首弄姿丟人現眼,待別人氣急毆打,才覺通體舒泰,這位齊校尉到了咱們手裏還這般作態,只怕就是想跪在地上被人打。這人之前是被楊源化下旨關起來的,楊憲好不容易把他撈出來……只怕是這一身賤骨在江都府的牢裏才覺順暢,楊憲撈他,他反覺不合心意,到了覆州才想辦法讓咱們抓了,只為了這點樂子。”

龍十九娘子一張嘴何曾輸人?

齊節被她踹在地上臉漲得通紅:“你、血口噴人!”

衛薔作恍然大悟狀:“我竟是見識少了,沒見過這等人,聽龍將軍一講,我也覺得有幾分道理。齊家世代與梁國交戰,如何不知北地騎兵之強?為何駐兵在梁山之間?”

見兩女子汙蔑自己,周圍人都點頭稱是,齊節恨不能掙脫繩索與這些北人同歸於盡,再看楊守偷偷看自己,眼中有幾分懷疑之色,他甚至想咬舌自盡以保清白。

北地騎兵再強,他也想不到會有人冒著冬雨翻山攻下呀!

北人手裏有能看見遠方的神物,要是駐兵山上豈不是被看得一清二楚任由那火器亂轟?

他當初將種種利害與楊守說了清楚,怎麽反疑起他來?

那廂龍十九娘子與衛薔分說眼下情勢,因為景陵城與湛盧部對南吳軍隊成包夾之勢,楊憲將剩下的五萬人收攏得越來越緊,今日衛薔率五千人奇襲後軍又砍掉他一臂,湛盧部也攻擊南吳中軍,如今中軍後撤,前軍孤軍在西,打亂了楊憲的收兵之策,剩下的就是圍之困之吞之。

龍十九娘子嘆了口氣:“薛將軍重傷,全靠清歌與安遠軍幾位副將協力守城,要不是元帥你來了我就打算自己做這突擊後軍之人了。”

幾年間從一個隊長升為承影部的副將之一,與慕容仙仙同階,只在承影將軍衛燕歌、承影部文將蘇靖之下,無論偵查刺探還是突襲斬首皆衛清歌都立下過大功,可帶兵突擊,真正和幾倍於自己的敵軍正面沖鋒,她還缺歷練。

雖然因為罵人總將俸祿扣光,龍十九娘子對軍中年輕人的愛護之心卻是令人意外的周全。

衛薔看了一眼她花白的頭發,笑著道:“有我在,龍婆總該放心了。”

龍十九娘子從懷裏摸了摸,掏出了一個紙包放在了衛薔手裏:“有元帥在,我哪有不放心的。”

來這邊一趟不過為了與元帥當面說幾件事,恰好雨有歇止之意,龍十九披上油布衣就騎著馬回西邊大營。

“哎呀,這是大梁的男人都死絕了讓這麽一個小姑娘帶兵打仗?”

那是乾寧多少年來著?她變賣嫁妝換來的十九副鐵甲已經成了三百人的一支軍隊,她自任主將,三百人在蠻人的數萬騎兵面前不算什麽,整日幹的不過是些偷襲燒營之事,招人來得快,死人也死得也快。

那日她帶人想要燒毀朔州一處蠻人的糧倉,卻與一隊漢人相遇。

“我們是麟州衛二郎麾下,你們是何人?”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叫龍十九,所率是朔州龍家軍。”

四十多歲的人了,對著一隊年輕人要起了臉。

燒倉事成,兩隊人馬撒蹄狂奔,那年輕人在奔馬帶出風中說道:

“過幾日我們要從麟州發兵奪回朔州,龍將軍可有意同往?”

其實真名叫龍衣衣的龍十九娘子想想自家營地空空的糧倉,帶著人向西投了麟州。

如果他們是騙子,也能混半月口糧。

如果這些年輕人有膽無能,自己就混一月口糧再看看收編些。

……自認想得萬全,她唯獨沒想過這些年輕人說的是真的。

規整的營地裏小孩子跑來跑去,年輕人精神抖擻,老人的臉上也帶著笑。

她甚至對那“衛二郎”有了幾分崇敬之心,沒想到一進軍帳,就看見一少女光著背讓另一個少女上藥。

看著那道幾乎能將人劈成兩半的大傷口,龍衣衣覺得這大梁的男人死光了。

長得極漂亮的女孩兒要是在太平年月大概能讓求親的踏破門檻,在麟州,卻要帶著傷給上下數萬人做主。

親眼見了這“衛二郎”行事有矩,龍衣衣只覺得這能當自己孫女的女孩兒是天地靈慧所化,有膽有謀,可讓她歸附……

那就算了。

女孩兒也不生氣,由得他們在營州走動,還給他們飯吃,說定等攻破朔州蠻人,就送他們五百石糧食,只當是借兵。

能殺蠻人又能得糧食,她有什麽不做的道理?

天色還暗著,滿營的兵士已經開始操練,她啃著從夥房摸出來的蒸餅蹲在一邊看。

看見了自己的手下正跟著帶他們回來的年輕人操練。

哦,那人姓海,叫海大正,旁人都叫他海屠戶。

龍衣衣心中一陣心酸,轉念一想,帶著她的十九副鎧甲她再組隊伍也非難事。

就在這一日,龍衣衣看見了滿是女人的女營。

她立時想起那些在蠻人手中掙紮不得解脫的女子們。

她瘋了。

借口有事相商,她帶著短刀進了大帳。

蠻人沒打倒,身為女子先想起怎麽吃女人來了,這樣的人縱使再天縱奇才又如何?不知有多少女子會死在她手裏!不如殺了痛快!

她還沒走近,原本低頭看文書的女孩兒突然看向她,然後笑了:

“龍將軍對這營中可有什麽不懂之處?”

看著那雙極亮的眼,她問道:

“我看衛將軍營中老幼皆有,只女人少見……”

“營中女子從軍或種地,白日少在營中,我記得海屠戶手下就有女子,龍將軍未見到麽?”

龍衣衣死死盯著這個少年將軍:

“那女營……”

“從蠻人手中救回來的女子暫時無處可去的,就安置在女營,白日做工,晚上學學讀書寫字算數,以後做個記賬文書之類,也是有了一技之長。”

龍衣衣楞住了。

她的身後突然傳來一聲尖叫:“你為何背後握刀?”

帳中唯一神色不變的那個披著皮裘的女孩兒:“龍將軍在問我女營之事,越姐姐不必驚惶。”

“要問問我!我是女營管事,沒人比我知道的更多了,你何必來勞煩阿薔。”長相極美臉上有疤的女子抱著文書擋在了龍衣衣的面前。

龍衣衣不做聲地離開營帳,徑直去女營住了兩日。

第三日,她單膝跪在了衛薔的營帳面前。

“衛將軍,我龍衣衣有眼無珠,錯把將軍當欺民之輩,實在罪不可赦,從今以後我龍衣衣為衛將軍當牛做馬,但有差遣萬死不辭。”

四十七歲龍衣衣跪在不到十七歲的衛二郎面前,也已經是十幾年前的事了。

坐在馬上的龍十九娘子低頭一笑。

人說七十古來稀,她今年六十有餘,她得多活些年月,好好看看元帥能把這人間變成什麽模樣。

紙包裏裝的是炒過的米又裹了糖糊切成小塊的米糖,拿起一塊放在嘴裏是米的香糖的甜,衛薔吃了一塊,餘下的包了起來遞給了身旁個頭不高的新兵。

“一共六塊,小心分著吃。”

“謝謝元帥!”

看著她歡歡喜喜捧去分糖,衛薔笑了笑。

“給瑾瑜的信也該到了。”

她擡頭看了看昏沈沈的天。

“打下荊州之前,瑾瑜你可得把出兵的聖旨拿到手。”

衛瑾瑜是在南吳北伐的第九天知道消息的。

唐嵊一走,衛雪歌以威勝節度使唐虞的口吻親筆寫了奏本,蓋上了唐嵊為了讓她調度糧草而留下的大印。

奏本上寫覆州城破在即,安州已被圍困,楊氏已經兵發襄州。

倒是讓衛瑾瑜行事容易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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